古诗文大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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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生查子·旅夜 》
薄醉不成乡,转觉春寒重。枕席有谁同?夜夜和愁共。
梦好恰如真,事往翻如梦。起立悄无言,残月生西弄。 -
《 钱若赓断鹅 》
明万历中,钱若赓守临江,有异政。有乡人持一鹅入市,寄店中后他往。还,索鹅,店主赖之,云:“群鹅我鹅也。”乡人不平,讼于官。公令人取店中鹅,计四只,各以一纸,给笔砚,分四处,令其供状。人莫不讶之。食顷,使人问鹅供不?答曰:“未。”又顷,下堂视之,曰:“状已供矣。”手指一鹅曰:“此乡人鹅。”众人怪之,守曰:“乡人鹅食草,粪色青;店鹅食谷粟,粪色黄。”店主服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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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村舍 》
乱峰重叠水横斜,村舍依稀在若耶。
垂老渐能分菽麦,全家合得住烟霞。
催峰笋做低头竹,倾日葵开卫足花。
雨玩山姿晴对月,莫辞闲澹送生涯。 -
《 青玉案·丝丝香篆浓于雾 》
丝丝香篆浓于雾,织就绿阴红雨。乳燕飞来傍莲幕,杨花欲雪,梨云如梦,又是清明暮。
屏山遮断相思路,子规啼到无声处。鳞瞑羽迷谁与诉。好段东风,好轮明月,尽教封侯误。 -
《 送荪友 》
人生何如不相识,君老江南我燕北。
何如相逢不相合,更无别恨横胸臆。
留君不住我心苦,横门骊歌泪如雨。
君行四月草萋萋,柳花桃花半委泥。
江流浩淼江月堕,此时君亦应思我。
我今落拓何所止,一事无成已如此。
平生纵有英雄血,无由一溅荆江水。
荆江日落阵云低,横戈跃马今何时。
忽忆去年风月夜,与君展卷论王霸。
君今偃仰九龙间,吾欲从兹事耕稼。
芙蓉湖上芙蓉花,秋风未落如朝霞。
君如载酒须尽醉,醉来不复思天涯。 -
《 长相思·以书寄西泠诸友即题其后 》
说相思,问相思,枫落吴江雁去迟。天寒二九时。
怨谁知?梦谁知?可有梅花寄一枝?雪来翠羽飞。 -
《 慧庆寺玉兰记 》
慧庆寺距阊门四五里而遥,地僻而鲜居人,其西南及北,皆为平野。岁癸未、甲申间,秀水朱竹垞先生赁僧房数间,著书于此。先生旧太史,有名声,又为巡抚宋公重客,宋公时时造焉。于是苏之人士以大府重客故,载酒来访者不绝,而慧庆玉兰之名,一时大著。
玉兰在佛殿下,凡二株,高数丈,盖二百年物。花开时,茂密繁多,望之如雪。虎丘亦有玉兰一株,为人所称。虎丘繁华之地,游人杂沓,花易得名,其实不及慧庆远甚。然非朱先生以太史而为重客,则慧庆之玉兰,竟未有知者。久之,先生去,寺门昼闭,无复有人为看花来者。
余寓舍距慧庆一里许,岁丁亥春二月,余昼闲无事,独行野外,因叩门而入。时玉兰方开,茂密如曩时。余叹花之开谢,自有其时,其气机各适其所自然,原与人世无涉,不以人之知不知而为盛衰也。今虎丘之玉兰,意象渐衰,而在慧庆者如故,亦以见虚名之不足恃,而幽潜者之可久也。花虽微,而物理有可感者,故记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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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卜算子·燕子不曾来 》
燕子不曾来,小院阴阴雨。一角阑干聚落花,此是春归处。
弹泪别东风,把酒浇飞絮:化了浮萍也是愁,莫向天涯去! -
《 游武夷山记 》
凡人陆行则劳,水行则逸。然游山者,往往多陆而少水。惟武夷两山夹溪,一小舟横曳而上,溪河湍激,助作声响。客或坐或卧,或偃仰,惟意所适,而奇景尽获,洵游山者之最也。
余宿武夷宫,下曼亭峰,登舟,语引路者曰:“此山有九曲名,倘过一曲,汝必告。”于是一曲而至玉女峰,三峰比肩,睾如也。二曲而至铁城障,长屏遮迣,翰音难登。三曲而至虹桥岩,穴中庋柱栱百千,横斜参差,不腐朽亦不倾落。四、五曲而至文公书院。六曲而至晒布崖,崖状斩绝,如用倚天剑截石为城,壁立戌削,势逸不可止。窃笑人逞势,天必夭阏之,惟山则纵其横行直刺,凌逼莽苍,而天不怒,何耶?七曲而至天游,山愈高,径愈仄,竹树愈密。一楼凭空起,众山在下,如张周官《王会图》,八荒蹲伏;又如禹铸九鼎,罔象、夔魈,轩豁呈形。是夕月大明,三更风起,万怪腾踔,如欲上楼。揭炼师能诗与谈,烛跋,旋即就眠。一夜魂营营然,犹与烟云往来。次早至小桃源、伏虎岩,是武夷之八曲也。闻九曲无甚奇胜,遂即自崖而返。
嘻!余学古文者也,以文论山:武夷无直笔,故曲;无平笔,故峭;无复笔,故新;无散笔,故遒紧。不必引灵仙荒渺之事。为山称说,而即其超隽之概,自在两戒外别竖一帜。余自念老且衰,势不能他有所住,得到此山,请叹观止。而目论者犹道余康强,劝作崆峒、峨眉想。则不知王公贵人,不过累拳石,浚盈亩池,尚不得朝夕游玩;而余以一匹夫,发种种矣,游遍东南山川,尚何不足于怀哉?援笔记之,自幸其游,亦以自止其游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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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眼儿媚·一寸横波惹春留 》
一寸横波惹春留,何止最宜秋。妆残粉薄,矜严消尽,只有温柔。
当时底事匆匆去?悔不载扁舟。分明记得,吹花小径,听雨高楼。 -
《 减字木兰花·花丛冷眼 》
花丛冷眼,自惜寻春来较晚。知道今生,知道今生那见卿。
天然绝代,不信相思浑不解。若解相思,定与韩凭共一枝。 -
《 浣溪沙·容易浓香近画屏 》
容易浓香近画屏,繁枝影著半窗横。风波狭路倍怜卿。
未接语言犹怅望,才通商略已懵腾。只嫌今夜月偏明。 -
《 浪淘沙·写梦 》
好梦最难留,吹过仙洲。寻思依样到心头。去也无踪寻也惯,一桁红楼。
中有话绸缪,灯火帘钩。是仙是幻是温柔。独自凄凉还自遣,自制离愁。 -
《 求己贺贻孙 》
为学者如山阴王雪湖之画梅焉,斯可矣。雪湖画梅,闭门端坐,内求诸己,久之能出梅之神情风韵于五指间。曾画一株在倪中丞厅壁,期年之后,墨气尚浮,游蜂飞蝶往来采食,华蕊皆尽。若是其神也!
吾友龙仲房闻雪湖有《梅谱》,游湖涉越而求之,至则雪湖死已久矣。询于吴人,曰:“雪湖画梅有《谱》,在乎?”吴人误听,以为画眉也,对曰:“然,有之。西湖李四娘画眉,标新出异,为《谱》十种,三吴所共赏也。”仲房大喜,即往西湖寻访李四娘。沿门遍叩,三日不见。忽见湖上竹门自启,有妪出迎,曰:“妾在是矣。”及入问之,笑曰:“妾乃官媒李娘,有求媒者,即与话媒,不知梅也。”
仲房丧志归家,岁云暮矣。闷坐中庭,值庭梅初放,雪月交映,梅影在地,幽特构崛,清古简傲,横斜倒侧之态宛然如画。坐卧其下,忽跃起大呼,伸纸振笔,一挥数轴,曰:“得之矣!”于是仲房之梅遂冠江右,尝谓予曰:“吾学画梅二十年矣,向者贸贸焉远而求之雪湖。因“梅”而失之“眉”,因“眉”而失之“媒”,愈远愈失,不知雪湖之《梅谱》,近在庭树间也!”
予乃叹曰:“岂惟画梅哉!为学亦如是矣。本易也而求诸难,本近也而求诸远,不知道不离人,如水不离地。试反而求之寻常日用之间,庭除几席之内,随耳之所闻,目之所视,手足之所持行,参于前而倚于衡,瞻在前而忽在后,中边互见,左右逢源,虽与孔、颜觌面一堂,不越于此矣。舍是而他求焉,是犹学雪湖之梅者不察其神韵之所在而徒冀蜂蝶之来食,骇世惊众,以为神也,岂可得哉!”
“嗟夫!学者之惑也。厌其近且习者,欣其远且疏者,而不知忽于近者愈近而愈远,玩于习者日习而日疏也。惟行之而始至,即之而始亲,耳目近于眉而不能见眉,指近于腕而不能握腕,鸟习于空而不能喻于空,鱼习于水而不能喻于水,何怪百姓之日用而不知哉!日用不知,非果不知也,特遗己以逐物,不即物以明己,故不知也。设令一旦翻然内求诸己,未有不憬然醒,蘧然觉,如获《梅谱》于庭树间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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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说京师翠微山 》
翠微山者,有籍于朝,有闻于朝,忽然慕小,感慨慕高,隐者之所居也。
山高可六七里,近京之山,此为高矣。不绝高,不敢绝高,以俯临京师也。不居正北,居西北,为伞盖,不为枕障也。出阜城门三十五里,不敢远京师也。
僧寺八九架其上,构其半,胪其趾,不使人无攀跻之阶,无喘息之憩;不孤巉,近人情也。
与香山静宜园,相络相互,不触不背,不以不列于三山为怼也。与西山亦离亦合,不欲为主峰,又耻附西山也。
草木有江东之玉兰,有苹婆,有巨松柏,杂华靡靡芬腴。石皆黝润,亦有文采也。名之曰翠微,亦典雅,亦谐于俗,不以僻俭名其平生也。
最高处曰宝珠洞,山趾曰三山庵。三山何有?有三巨石离立也。山之盩有泉,曰龙泉,澄澄然渟其间,其甃之也中矩。泉之上有四松焉,松之皮白,皆百尺。松之下,泉之上,为僧庐焉,名之曰龙泉寺。名与京师宣武城南之寺同,不避同也。
寺有藏经一分,礼经以礼文佛,不则野矣。寺外有刻石者,其言清和,康熙朝文士之言也。寺八九,何以特言龙泉?龙泉[辶只] 焉。余皆显露,无龙泉,则不得为隐矣。
余极不忘龙泉也。不忘龙泉,尤不忘松。昔者余游苏州之邓尉山,有四松焉,形偃神飞,白昼若雷雨;四松之蔽可千亩。平生至是,见八松矣。邓尉之松放,翠微之松肃;邓尉之松古之逸,翠微之松古之直;邓尉之松,殆不知天地为何物;翠微之松,天地间不可无是松者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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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金缕曲二首·其二 》
我亦飘零久!十年来,深恩负尽,死生师友。宿昔齐名非忝窃,只看杜陵消瘦。曾不减,夜郎僝僽。薄命长辞知己别,问人生到此凄凉否?千万恨,为君剖。(只看 一作:试看)
兄生辛未吾丁丑,共此时,冰霜摧折,早衰蒲柳。诗赋从今须少作,留取心魂相守。但愿得,河清人寿!归日急翻行戍稿,把空名料理传身后。言不尽,观顿首。 -
《 唐多令·柳絮 》
粉堕百花洲,香残燕子楼。一团团、逐队成毬。飘泊亦如人命薄,空缱绻,说风流。
草木也知愁,韶华竟白头。叹今生、谁舍谁收!嫁与东风春不管,凭尔去,忍淹留! -
《 明史·麹祥传 》
麹祥,字景德,永平人。永乐中,父亮为金山卫百户。祥年十四,被倭掠。国王知为中国人,召侍左右,改名元贵,遂仕其国,有妻子,然心未尝一日忘中国也,屡讽王入贡。宣德中,与使臣偕来,上疏言:“臣夙遭俘掠,抱衅痛心,流离困顿,艰苦万状。今获生还中国,夫岂由人。伏乞赐归侍养,不胜至愿。”天子方怀柔远人,不从其请,但许给驿暂归,仍还本国。祥抵家,独其母在,不能识,曰:“果吾儿,则耳阴有赤痣。”验之信,抱持痛哭。未几别去,至日本,启以帝意。国王允之,仍令入贡。祥乃复申前请,诏许袭职归养。母子相失二十年,又有华夷之限,竟得遂其初志,闻者异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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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北独山游记 》
余读书马迹乡之山寺,望其北,一峰崒然高,尝心欲至焉,无与偕,弗果。遂一日奋然独往,攀藤葛而上,意锐甚;及山之半,足力倦止。复进,益上,则涧水纵横草间,微径如烟缕,诘屈交错出,惑不可辨识。又益前,闻虚响振动,顾视来者无一人,益荒凉怪栗,余心动,欲止者屡矣。然终不释,鼓勇益前,遂陟其巅。至则空旷寥廓,目穷无际,自近及远,洼者隆者,布者抟者,迤者峙者,环者倚者,怪者妍者,去相背者,来相御者,吾身之所未历,左右望而万有皆贡其状,毕效于吾前。 吾于是慨乎其有念也。天下辽远殊绝之境,非先蔽志而独决于一往,不以倦而惑、且惧而止者,有能诣其极者乎!是游也,余既得其意而快然以自愉,于是叹余向之倦而惑且惧者之几失之,而幸余之不以是而止也,乃泚笔而记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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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 钱金玉舍生取义 》
钱金玉官松江千总,性刚果,尚廉节。道光壬寅鸦片衅起,钱方假归省亲,闻讯,即束装起行。其亲友尼之曰:“军事方急,祸福不可知。君方在假,上官又未有文檄趣君往,何急急为?”钱不听。既至吴淞,从守西炮台,与部卒同饮食卧起,以力战相勖。及东炮台陷,弹丸咸集于西炮台。钱奋勇督战,喋血数小时,左臂中三弹,曾不少却。其近卒泣陈:“公有老母在,不可死。”笑谢曰:“焉有食国之禄而逃其难者乎?幸勿为吾母虑也!”未几,一弹来,中左乳,遂仆。弥留之际,犹大呼“贼奴误国”不置。